艾香

浪漫灵魂

艾香

随着冬节的临近，我的心情也变得跟节气差不多，满眼一片苍茫，恐怕要下雪了。

屋檐下高高地挂着两捆艾蒿。一捆透着些青气，一捆已然泛黄了。我轻轻摘下枯黄的那捆，掸去浮尘，深褐色的绳子拦腰扎了两圈，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。这是老王打的。我用力抽出几只，实在不愿意解开凝结的那个的标志。剪艾蒿是有讲究的，要斜着剪断，长度只要一寸就可以了，再在每小段的两头轻轻剪开一个十字形的豁口。这是老王教我的，以前都是他弄，这回我得亲自动手了。挑出一些根部粗壮的艾蒿秸留作他用，其余用水轻轻淋过就可下锅煮水了。一段段长短均匀的艾蒿在泛着气泡的沸水中跳荡着矜持舞姿，扑散着淡淡的艾香。这气息跟冬节有点相似，热闹中裹挟着点点忧伤。这纯朴不加雕琢的艾香就跟我的老友老王一样。

老王每天傍晚都到菜场边卖手擀面，他现场加工，数量不多，只有两笸箩，他的手擀面跟别人的水面一个价，但吃起来就大不一样了，滑溜又有韧性。问其奥秘，他说简单，和面时加点淀粉就成了，不知有没有人试过，他的面每天供不应求。经常光顾他的小摊位，自然就熟了。前年冬天我的腿病犯了，走起路蹒跚的样子，老王见了说没什么大碍，可以弄个偏方帮我缓解一下，我笑他怎么成了江湖郎中。晚饭后，老王抓着两根干艾蒿登门了，他熟练地修、剪、煎，他把煮好的艾蒿水舀到盆里，端到我面前，帮我脱去袜子，托着我的脚轻轻放进水里。瞬间一股钻心似的疼痛袭遍全身，但很快我找到了一丝暖流，一点，又一点，直至全身。老王轻轻地为我按摩着脚底、小腿和膝盖，我眯了眼在淡淡的艾香中去体会身心的清爽。这个冬季我迷恋上了艾香，就像迷恋自己得不到女人一样。有时懒了，索性点燃一两段艾蒿秸，放在脚边，那冒着淡青色的烟雾仿佛瞬间就会侵入我的身体，触动全部细胞，让我变得兴奋起来。我把老王介绍给许多病友，老王也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些简单的动作，这个四川人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。老王要结婚了，新娘是个离过婚的，还带着个姑娘，虽然有些遗憾，我们依旧替他高兴。我们几个病友给老王张罗着办喜事，酒席共四桌，每桌标准三百块，菜谱是用彩色照片纸打印的，上面印着老王、新娘和他们的姑娘，这是老王自己订的，我觉得他很有创意。老王穿着白衬衫，没打领带，一脸灿烂，幸福得像花儿一样，我们都觉得像“雪村”。

老王回家了，去接他的新娘子了。也许要翻过几座山、趟过几条河他才能回到绵阳农村老家。接亲的路真难走，老王这一走竟踏上不归路。汶川地震了，绵阳也地震了，我们这批迎亲的队伍落空了。端午清晨，我驱车几十里寻到一块自然生长着艾蒿的荒地，砍了整整一大捆。老王典居的地方虽然易主了，但我还执着地在那个门前、窗外插了许多粘着露水的艾蒿，新的房主推门向我点头微笑，那一刻，我窘得不知所措，回头瞥望那青翠欲滴的艾蒿，心里涌起一阵酸楚。

天气预报里说四川绵阳地区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，雪厚两厘米。望望窗外，居然有飘散的絮物，我以为那是雪，其实不过是过冬节人们化纸钱的纸灰。我点燃了几段艾蒿秸，把为老王办喜宴用的菜谱供在面前，那上面留着老王幸福的笑。在爽朗的笑声里，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，是艾的馨香。

怀秀

善良的人，为你悲那一场地动山摇的浩劫，
但你那纯朴的笑容将永驻心头，四季馨香。

月移影动

艾香弥漫，是散不开的善，情，念

暮雨生寒

活着的人，要好好珍惜不能回头的生命，要好好地活，善良地活，朴素地活。